從源遠流長的歷史連續性來認識中國
來源：光明日報作者：楊奎 2025-06-26 09:26
中華文明具有突出的連續性。習近平總書記強調：“如果不從源遠流長的歷史連續性來認識中國，就不可能理解古代中國，也不可能理解現代中國，更不可能理解未來中國。”中華文明綿延5000多年，時至今日仍生生不息、熠熠生輝，形成了獨具特色、博大精深的價值觀念和文明體系。源浚者流長，根深者葉茂。源遠流長的中華優秀傳統文化鑄就了中華文明突出的連續性，進而深刻影響著中國人看待歷史的思維方式，也決定了走中國式現代化道路的內在必然性，為構建中國哲學社會科學自主知識體系提供了精神沃土。
1.源遠流長的中華優秀傳統文化鑄就中華文明突出的連續性
習近平總書記指出，“一個國家、一個民族的強盛，總是以文化興盛為支撐的”。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是中華民族的精神根脈，蘊含著中華民族長盛不衰、歷久彌新的文化密碼。泱泱中華孕育了一萬年的文化史，傳承了五千多年的文明史，不僅塑造了偉大的民族精神，也鑄就了中華文明突出的連續性。從某種意義上看，文明是文化在實踐過程中的具體表現及其推動歷史發展的外化結果，文化對文明的培育和整體發展起著不可或缺的重要作用。正如錢穆所言：“文化可以產出文明來，文明卻不一定能產出文化來。”作為世界上唯一綿延不斷且以國家形態發展至今的偉大文明，中華文明具有自我發展、回應挑戰、開創新局的文化主體性與旺盛生命力，并在世界文化激蕩中實現了生命更新與現代轉型，進而激發了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內在活力，使得古老的文明形態迸發出耀眼的現代光芒。梁漱溟指出，“惟中國能以其自創之文化綿永其獨立之民族生命”。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有很多重要元素，涵蓋豐富的核心理念、人文精神和道德規范，展現出獨一無二的氣度、智慧和神韻。從先秦子學到兩漢經學、魏晉玄學、宋明理學等，無不包含著文化根脈上的傳承與延續。這一文化基因培育了中華文明深厚的家國情懷和深沉的歷史意識，維系了連續性的思想根基和文化血脈，構成了人民群眾日用而不覺的價值理念，孕育了借鑒歷史和傳承文明的思想自覺，為中華文明的綿延不絕提供了豐厚滋養，成為中華民族歷經千難萬險而不斷復興的精神支撐。
從唯物史觀的視域看，文明源于人類社會生產實踐活動，是基于一定生產力條件下生產關系變化的反映，也是一個民族生活方式的集中體現，飽含民族深厚的集體記憶和文化認同。近代以來，中華文明遭遇西方工業文明的強勁沖擊，傳統農耕文明相對穩定的結構被逐步打破，但中華文明的發展并未就此而中斷。馬克思主義傳入中國，以真理之光激活了中華文明的基因，經過五四新文化運動的洗禮，中國共產黨帶領中國人民從根本上推動了中華文明以現代生產方式為核心的文明轉型與現代重塑。從九州共貫到中華民族共同體，從萬物并育到人與自然和諧共生……古老的中華文明別開生面，實現了從傳統到現代的跨越，讓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有了更加宏闊深遠的歷史縱深。
2.中華文明突出的連續性深刻影響著中國人看待歷史的思維方式
中華文明的連續性是其區別于其他古老文明的重要標志，充分體現了它在世界文明發展史中獨特的穩定性和持久性，并且深刻影響著中國人看待歷史的思維方式。殷墟遺址、三星堆遺址、良渚古城遺址、二里頭遺址等一系列考古學的重大發現，厘清了中華文明的發展脈絡及歷史演進，有力證明了在自然經濟基礎上形成的宗法制度和禮樂文明，不僅奠定了社會發展的基本理念，也承載著中華民族的文化認同，塑造了相對穩定的社會結構，使中華文明具有穩定性和調適能力。中華文明雖歷經政權的更迭與戰爭的紛亂，但依舊保持著文明有機體的整體韌性。正如馮友蘭所指出的：“蓋并世列強，雖新而不古；希臘羅馬，有古而無今。惟我國家，亙古亙今，亦新亦舊，斯所謂‘周雖舊邦，其命維新’者也。”
五千多年綿延不斷的中華文明，將古代中國、近代中國、當代中國有機銜接成一個統一整體，塑造了中國人以連續性的方式看待歷史的思維模式。一方面，重視研究歷史、善于汲取歷史經驗，是中華民族一以貫之的精神品格，在此基礎上形成了歷朝歷代修史的文化傳承。從孔子的編年體史書《春秋》，到司馬遷的紀傳體通史《史記》，再到班固的紀傳體斷代史《漢書》等，無不展現著中華文明連續性的歷史敘事。述往事，思來者。這些史書貫通古今、代代相傳，共同維系著中華文明的歷史記憶。英國歷史學家湯因比曾對中國歷史的連續性及發展韌性贊嘆不已，認為這是守護文明社會秩序的重要根源。另一方面，中華文明的連續性賡續了中國歷史的文脈，塑造了中華民族一脈相承的精神特質。崇尚天下為公、民為邦本的價值理念，注重九州共貫、四海晏然的大一統傳統，推崇厚德載物、明德弘道的精神追求，強調修齊治平、興亡有責的家國情懷，主張天人合一、萬物并育的生態理念，倡導講信修睦、親仁善鄰的交往之道等，不僅深刻影響著“現在中國”和“未來中國”歷史道路的選擇，也深刻影響著“現在世界”和“未來世界”的發展走向。因此，只有全面深入了解中華文明連續性的歷史根脈，讀懂源遠流長的中華文明如何博大精深、薪火相傳，才能領悟中華文化的韌性與張力，才能對中華民族何以始終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有著更為深刻的理解和認識。
3.中華文明突出的連續性決定了走中國式現代化道路的內在必然性
中華文明突出的連續性，從根本上決定了中華民族必然走自己的路。習近平總書記指出：“中國式現代化是賡續古老文明的現代化，而不是消滅古老文明的現代化；是從中華大地長出來的現代化，不是照搬照抄其他國家的現代化；是文明更新的結果，不是文明斷裂的產物。”現代化是人類歷史發展進程的產物，是基于一定歷史條件下以生產方式為核心的社會全方位的變革過程，始終離不開現代化主客體及實踐所承載的歷史文化和文明傳統的延續。正如馬克思所言，“人們自己創造自己的歷史，但是他們并不是隨心所欲地創造，并不是在他們自己選定的條件下創造，而是在直接碰到的、既定的、從過去承繼下來的條件下創造”。任何社會的現代化過程都是現代化共性規律與自身文明傳統的有機融合，不可能脫離歷史傳統和文化根脈加以抽象解讀。中國式現代化是賡續古老文明且源于中華文明內生性的現代化，也是中華文明經過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后的文明迭代和文明延展，本質上是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現代化演進更新的必然產物。中華文明所孕育的核心理念和思想精髓具有跨越時空的歷史價值，在科學社會主義價值引領下與社會主義生產方式相融合，從而與現代社會相適應、與現代文化相協調。
中國式現代化賦予中華文明以現代力量，中華文明賦予中國式現代化以深厚的歷史文化底蘊，講仁愛、重民本、守誠信、崇正義、尚和合、求大同等精神特質，為筑牢中國道路的文化根基提供了豐厚滋養。習近平總書記強調：“如果沒有中華五千年文明，哪里有什么中國特色？”中華文明的連續性使得中國式現代化在道路、制度和實踐方面具有鮮明的民族特色，從根本上決定了中國式現代化道路的自主性。這一自主性既遵循現代化的一般規律，又將一般規律與自身的歷史傳統和文明根脈相結合，進而開創了一條具有自身特性的現代化道路，彰顯了中華民族精神獨立的重要意義。中國式現代化有著深厚的歷史淵源和廣泛的現實基礎，是“兩個結合”的必然產物，它在發展過程中并未割裂與其文明傳統的內在關聯。從“民為邦本”理解“全體人民共同富裕”既是中國式現代化的本質特征，也體現了千百年來的大同理念和治世理想；從“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讀懂“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相協調”既是當代社會發展的內在要求，也是傳承千百年的淳樸愿景；從“道法自然”“天人合一”讀懂“促進人與自然和諧共生”既是中國式現代化的本質要求，也內含中華民族千百年來的生存智慧。
4.汲取中華文明精髓，構建中國哲學社會科學自主知識體系
人類社會每一次躍進，人類文明每一次升華，無不伴隨著文化的歷史性進步。中華文明突出的連續性鑄就了中華民族的文化自信，彰顯了中華文化的主體性及其創新發展的獨特價值。當前，世界百年未有之大變局加速演進，世界之變、時代之變、歷史之變正以前所未有的方式展開。我國正處于以中國式現代化全面推進強國建設、民族復興偉業的關鍵時期，外部環境變化帶來的不利影響加深，內部風險挑戰增多。如何在錯綜復雜的國內外環境中直面挑戰，用中國道理總結好中國經驗，把中國經驗提升為中國理論，客觀上要求我們充分挖掘中華文明突出連續性中蘊含的寶貴財富，為構建中國哲學社會科學自主知識體系提供歷史文化支撐。
一方面，深植于中華文明連續性的沃土，以“兩個結合”不斷鞏固中華文化的主體性。習近平總書記指出：“任何文化要立得住、行得遠，要有引領力、凝聚力、塑造力、輻射力，就必須有自己的主體性。”文化主體性意味著“思想上的自我”，表征著一種高度的文化自信，成為“我之為我”的根本標識。中華文化的主體性深植于歷史深處，延續著文明連續性的根脈，也在“兩個結合”特別是“第二個結合”的內在理路中塑造了一個新的文化生命體，成為中華民族巍然屹立的精神密碼。另一方面，恪守原創性是構建中國哲學社會科學自主知識體系的靈魂。習近平總書記指出：“哲學社會科學的特色、風格、氣派，是發展到一定階段的產物，是成熟的標志，是實力的象征，也是自信的體現。”堅守原創性是文化主體性的根本，需要廣大哲學社會科學工作者肩負崇高使命，回到歷史深處，發掘文明傳統，勇立時代潮頭，在真正觀察思考和解決中國之問、世界之問、人民之問、時代之問中，不斷增強中華文明的世界性貢獻。黨的創新理論是堅持“兩個結合”推進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時代化的最新成果，是彰顯中華文化主體性、原創性的光輝典范。必須以黨的創新理論引領哲學社會科學知識創新、理論創新、方法創新。此外，還要批判吸收西方知識體系的有益成果，通過對居于“壟斷地位”的西方話語的學理分析，揭示其邏輯陷阱和理論局限，進而打破西方國家的話語宰制，不僅向世界展示“中國之中國”“亞洲之中國”“世界之中國”，更要讓世界看到“學術中的中國”“理論中的中國”“哲學社會科學中的中國”，推動構建中國哲學社會科學自主知識體系。
文明長河奔涌不息，中華文明歷久彌新。只有堅持從歷史走向未來，從延續民族文化根脈中汲取精神動力，堅定歷史自信、增強歷史主動，貫通古今、面向世界，才能不斷推動中華文明的自我革新和內在超越，為建構中華民族的精神家園和創造人類文明新形態提供源源不斷的內生動力。
（作者：楊奎，系北京市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研究中心特約研究員、首都經濟貿易大學副校長）
編輯：董麗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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